这里的夜晚似乎比别处都要冷些，即使是夏夜，盖了薄被却还觉得有些凉。

安歌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干脆从楼上走了下来，推开了书房的门。

说是恢复了原样，其实也只是把花瓶字画塞到了架子上了而已。毕竟在地上堆了那么久，谁又会记得拿下来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的。

安歌叹气，把架子上的字画都拿了下来，循着记忆放回原位。有些字画上沾了灰尘，她也一一小心地清干净。

她现在唯一能做的，也只有替爷爷珍视这些他曾经珍视的东西而已。

与华欣不同的是，爷爷留下的东西，安歌没有过问半句。

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她，对这间书房的一切自然熟悉，大到格局，小到什么位置放的是什么，她全都了如指掌。

而爷爷所拥有的东西，除了存折里的钱、安氏的股份以及这一间老宅，其他的，也都在这里了。

至于他把这一切留给了谁，那是爷爷自己的意愿，安歌无权过问，也不想过问。

把花瓶字画摆回了原位，安歌又学着爷爷平时的样子把花瓶和架子仔细地擦了一遍，又把书房打扫干净。

做完这一切，窗外已是晨光熹微。她站在窗边，看山林间升起的蔼蔼雾气。

她想起老人的睡眠好像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逐渐变少，也许很多个夜晚，爷爷也是像她这样睡不着在书房里徘徊，直到窗外雾气升腾，云烟缭绕。

那时的他，又是怎样的孤寂。

想着，安歌又会觉得自己很悲哀，失去了才会想到这些自己不曾注意到的细节。

然后才开始后悔。

真的，很悲哀。

安歌下楼的时候，李嫂正在厨房准备早餐，似乎是没想到安歌会这么早。

“安安？怎么这么早？”

安歌走进厨房帮忙，“嗯，睡不着。”

李嫂知道她是因为爷爷的事情难过，摇了摇头没说什么。

安歌从冰箱里拿出牛奶，一转头看到李嫂已经半白的头发，有些愣住。

其实自她被接到爷爷家那时起，她就已经有了李嫂的记忆，那时她的孩子才刚读小学。一转眼，她就已经这么老了，而安歌自己，也长大了。

她跟安南搬出了这个老宅子，这么多年，老宅子里就只有已经老了的爷爷和已经老了的李嫂在相互扶持。

“李奶奶，这么多年，爷爷也是这样生活的吗？”

李嫂正忙着榨豆浆，豆浆机是消音的，却还是有一点点“嗡嗡嗡”的沉闷声响。

闻言她沉默了许久，才慢慢地问，“怎样生活？”

“只有你们两个，不寂寞吗？”

“寂寞啊。”李嫂回头看向她，“所以你们爷爷，一直在数着日子，你们回来的日子。”

安歌眼睛有些酸涩，“那他为什么，不让我们搬回来住？”

“可是他知道，你们终究要过自己的生活，他不能打扰你们。”

“因为鸟儿，总是要离巢才能飞翔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