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叶凉换了米回来,中年男子问道:“可会淘米煮饭?”叶凉点了点头,喜道:“那酒馆的陈掌柜多给了两块豆干哩。”中年男子一笑,指了指偏房:“有劳了。”
两人坐在桂树下各扒了三大碗饭。中年男子道:“你既换了米,何不一走了之,却还回来?”
叶凉一怔,道:“我没什么地方可去。”
中年男子点点头,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叶凉,眉峰渐皱,忽问:“小兄弟,你几岁了,父母安好?”
叶凉边吃边含糊道:“我今年十岁,父母都死了。”
“天无绝人之路。”中年男子道,“你既无处可去,不妨住下来,我这屋子虽陋,总能遮风挡雨;只要每日砍柴勤些,便不愁衣食。”
说完见叶凉犹豫,中年男子又道:“你没在半路上把豆干吃了,足见为人淳厚,如此我也不瞒你:其实我精通剑术,你若留下来拜我为师,我便倾囊相授。”
叶凉从前漂泊行乞,听各地的说书人讲过不少刀客剑侠的传奇,早已心驰神往,当即答应下来。此后两人便以师徒相称。叶凉得知师父姓吴名重,已经“退隐江湖三年有余”,不禁惋惜道:“江湖多好,师父为何要退隐?”
“若学多情寻往事,人间何处不伤神?”吴重摇头长叹,“不堪讲,不忍提。”说罢径自进屋去了。
翌日,叶凉起了个大早,叫醒师父,道:“师父,柴刀在哪儿,我去砍柴。”
“就在偏房墙上挂着,你昨日没见么?”吴重翻了个身,又沉沉睡去。
从此叶凉成为临江集唯一一个用剑砍柴的人。
数月后,叶凉从村民口中得知:三年前吴重路过临江集时,看上了陈掌柜的闺女,从此住下,只是陈掌柜嫌吴重穷困,不肯答允这门亲事。而就在叶凉到临江集前不久,吴重已花光了积蓄,三五天才去砍一次柴,度日艰难。叶凉此时再回想师父那句‘天无绝人之路’,似乎别有意味。
那天回到家,叶凉问吴重:“师父,你是爱慕村东的陈家姑娘,才退隐江湖的么?”
吴重嗤笑道:“胡言乱语,为师是何等人物,哪般志向,岂会被村妇所累?”
晨光如柴,繁星似米,一趟趟地更换,山色依旧,剑刃却渐渐生满了锈,叶凉一直也不知师父究竟算何等人物。
这一日,吴重去江边酒馆找陈掌柜下棋,出门时交待叶凉给剑法取名。叶凉昏头涨脑地翻了一天书,想着不知何时才能翻过眼前这座山,去远处瞧瞧。可是照师父的脾性,怕是要在山中终老了。
袖中鼓进山风,书页飞卷如浪,叶凉心中灵机微皱,待风稍止,振剑将一瓣桂花挑过眉睫,霜意刺入眸中,他微微阖眼静候。冷香落上诗句,遮住“春风”二字。
“将就用吧。”叶凉拂开落花瞧去,嫌字眼有些寻常了。毕竟这是他仅会的一式剑法。